('今日是沉戎琛出征的日子。林初梨并未前往送行。她本无此意——身为丞相嫡女,既无名分,亦无立场现身军伍之前,平白惹人议论。她静静坐在书案前,指尖缓缓绕着镇纸描画,一圈又一圈,似陷入无声的思绪,久而未语。那夜他送她回来后,隔日便传来将军即将率军北上的消息。她不是毫无准备——他曾说过「近日将北征」,她也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。只是没想到,会来得如此之快。快得像是他故意不让她反应似的。「……狡猾。」她在心底轻声骂了一句。骂完,不知触及哪根神经,她竟轻笑了一声——笑意极轻,轻得如春风拂过未乾的墨跡,无声地勾过心口,留下一层微痒。此时春喜进来,眼前便是这样一幕。林初梨垂眸,望着案上抄写的功课,神思不属。春喜走到她身边,将手上捧着的漆盒,交给她。「沉将军已随军啟程……并未留话,只命人将此信与此物送来。」林出梨回过神,应了一句,便接过盒子。春喜见她垂眸不语,神情沉静,便识趣地退了几步,行礼后轻声道:「那奴婢先退下了。」语毕,悄然离去,未敢多问。室内重归寂静。她揭开盒盖,映入眼帘的是一把小巧的匕首。通体墨色,刃形细长,气息沉冷。她将其抽出鞘,金属寒光倏地映入眼中,手腕随之一沉——起初只当是精美的赏玩之物,没料到入手后却极贴手,沉得刚刚好,连刀柄弧度都恰好扣住她虎口,彷彿早有人替她掂量过力道、细细挑选过似的。看来是杀得了人的真傢伙。林初梨伸手轻抹过刀柄,指腹蹭过那道繁复的雕铁纹痕,忽而失笑:「……哪有人送这个的?」她又看了看,摸了摸,方才将匕首轻放回盒中。然后,她拆了信。信上只有寥寥数语,笔跡冷硬工整,落款也是:此物利而轻,防身用,适合你。勿离身,若遇突发,先保命,再问理。——陵安。林初梨读了一遍,又读了一遍。他没说会想她,没说何时归来,连一句保重也无。只是叫她——保命为先,要活下来。「……真是……我能有什么事,需要这个?」她低声喃喃。语气淡淡的,却不知怎地,眼角微微一热。末了,她将那封信也叠妥,与匕首一同收进匣中,闔上盖时,动作极轻。此时,春喜又走了进来,手里拿着一封小笺:「是秦姑娘差人送来的,说是给小姐的私信。」林初梨接过来,打开一看,上头只写了一句:「今儿天光极好,舟已备,酒亦温,只欠一人共醉。」她挑眉,唇角微勾,眼底却浮起一丝疑惑。——茵茵不是才为议亲一事烦得什么兴致都没有吗?怎么忽然风雅起来,备舟温酒,邀她泛湖?她凝神细读,那句「只欠一人共醉」,措辞极妙,落笔处既有馀地,又带几分亲昵,叫人无从推辞。看来是收了情绪,气顺了,这会儿是打算带她一起撒欢去了。她失笑,心想——古代女子要想醉一场也不容易,还得要名正言顺。想释放,得先立个赏景的名头,说是泛舟,也不过是换个场地解闷罢了。「……也是,她想松快,我也正闷得慌。不如一起走一遭。」她放下小笺,吩咐春喜:「去备车罢,今日随茵茵姊姊出门散心。」窗外阳光正好,湖水想来也是波光瀲灩。或许酒不能解忧,但总好过留在房里,一遍一遍去看那封寥寥数语的信、去想那撩了就走的男人。她抬手抚过发鬓,轻声自语:「……不想了。」只是话虽这么说,步子却不自觉快了半分。像是只要快一点、走远一点,那些藏在心底的情绪,便不会那样尖锐刺骨,就会被拋得远一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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