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'元旭直到离去也未有告知她答案。像是精气神随着他一起离开了一般,苏蕊仰躺在躺椅上望着院外犹自出神了许久。直到太行宫又来了人拜访。今日不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后宫新人,也不是机关算尽的后宫老人,而是几个她怎么也想不到的人。原先丽贵妃身边的大宫女,与伺候戚太后的老嬷嬷。苏蕊不知道她们是怎么越过元旭施加的层层枷锁,从浣衣局那样的地方,来到太行宫的。也不明白她们口中说的话,到底是个什么意思。“老奴请求娘娘去看望一眼太后她老人家。”“奴婢请求娘娘去看望一眼丽妃娘娘。”两人双膝跪地,神情诚恳,面色悲痛。乔澜在旁守着,望着她的眼神尽是担忧。苏蕊知晓,她们不能在此处多待。至少——在她们到此的消息传到元旭耳中之前,她们便得离开。随口应下让两人离去,苏蕊下令将太行宫大门关上,放出今日身体有恙不见客的消息。“姑姑不想让我去?”乔澜猛点头,而后又猛摇头。神情激动。苏蕊只能从她眼神里依稀猜出零星信息。“皇上下了令不让我去见太后与丽妃?”乔澜愣了半晌,缓缓点了下头。元朗此前是被戚太后关押在后宫一角,为的是用他拿捏元旭同时推翻他取而代之。元旭一直知晓此事,背地里似乎也在以此拿捏戚氏。这才是元朗至元旭登基之后出现世间,还能存活世间多年的原因。两方都在等一个契机,一个以他当刀一击毙命的契机。最终结果就是现在戚氏的下场。但她之所以联想了这么多,并不只是借此理清两方渊源。还是为了找到那个游走在两方之中,为元旭带来先机的人。乔澜。但不说乔澜现在不能言语。她便是能说话,她也不会告知于苏蕊。此前询问元朗也未有得到答案。如今。元旭到底是怎么跳出戚氏桎梏的?戚氏明明手握先机元朗,当初又为何要下药毒死他?乔澜到底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?元旭与元朗又到底定下了什么约定?如今戚氏兵败如山倒,元旭却禁止与朝堂无关的她接触戚太后。此中种种异样,或许,她去见一次戚太后便都能明白了。拿出那块一直保存着的玉佩,乔澜面色肉眼可言的僵住。“此前姑姑受皇上挟制是被逼无奈,我不怪你,但这一次,姑姑可莫要再辜负我的信任了。”将玉佩递给乔澜,苏蕊随手披上一件鲜红的披风走出太行宫。前朝事务繁多,连日来元旭都是忙碌到夕阳西下的傍晚才归来。现在不过午时左右,只要乔澜能保守住秘密,她提前归来便不会被人得知。*身着火红狐裘走进雾海,跪地礼佛的太后睁开浑浊的眼。“你这着装,倒是有几分像年方十六的阮儿。”低哑的声音让她脚步一顿。“是吗?”随口答了句在旁坐下。“太后找我有何贵干?”太后拈着佛珠颤颤巍巍起身,“放心,哀家没那么贪生怕死,不会向你摇尾乞怜的。”苏蕊不置一词。太后浑浊的目光放在慈和闭目的观音像上:“你既愿意来,便代表你也有所求不是吗?”苏蕊沉默一瞬,“自然。”言罢抬眸望着背着光的佝偻背影,“时间不多,明言吧。”一老一少此前并未多有交集,仇恨也说不上,浅谈两句便直入正题。“皇上出生时,曾有一件怪事,你可知晓?”在太后的记忆里,二十多年前,她还未有坐上皇后的位置,位分还是矮那女人一头的贵妃。那女人怀胎十月诞下龙子是在一个雨夜。电闪雷鸣犹如天谴。她安插在锦安宫的棋子暗中传来消息,那女人诞下了一双男婴。得知此消息她大喜过望,请来皇上前往锦安宫。本以为此自古以来的大忌,能将那女人扫下高位,此后所见却触目惊心。锦安宫被血水铺满,方生产面色惨白的女人怀抱一婴孩站在雨中,目如恶鬼阴寒。“下人以下犯上,妄想迫害新生皇子,已被臣妾处理。”她望着睁着眼睛死不瞑目的棋子,只觉身子一片恶寒。“那时我就知晓,她只要还活着,我便斗不过她。”苏蕊面上无甚表情,“太后说这些,不是想让我与你共情吧?”太后呵呵一笑,转过头望着她,“自然不是,这是她衰落的开始,也是我坐到现在位置的开始,与你经历虽有异曲同工之妙,却无相同的心境。”“自此以后,先皇虽依旧宠爱她,但她铁血手腕已在先皇心里隔开了沟壑,再多浓情也无法补救。”说着目光如箭望向她,“皇上的宠爱从来如此,含羞带怯柔情似水时怜你宠你,捍卫自身手段铁血时又憎你厌你,你说是也不是?”苏蕊面上依旧无甚表示,“倒不必费心在我心中留下忌惮的种子,我与皇上同你与先皇,或是先太后与先皇都不一样。”被禁足之后急速耷拉下来的脸皮因笑意挤作一团,“是吗?”在她身旁坐下,“你见过另一个他了是吗?”突然不再拐弯抹角直入正题,苏蕊僵住一瞬。漠然道:“我既愿意坐在这里与你闲叙,何必多此一问。”许是知晓自己再无回转余地,太后并不在乎她的失礼,“你来这,是想知道乔澜在我与皇上中间扮演了什么角色?”“还是想知道,那从未现世名唤元朗的孩子,到底是怎么在先皇与那女人的争斗中苟且偷生的?”望着她的浑浊眼眸渐渐清明幽深,“亦或者,你想知道——取代元旭的元朗,是怎么赢过我,赢过戚氏的?”苏蕊垂眸一笑,抬眼目光如箭锐利,“不用给我选择,你应该清楚,我来这便是要知晓一切。”沉浸风霜过半生的太后浑然不惧,微笑道:“你能给我带来什么?”苏蕊也微微一笑,回道:“我能带给你想要的结局——”“例如,体面的死亡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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